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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第一次听闻槐村古井的怪事,是在去年深秋。彼时我因工作原因借住在城郊的老镇,镇口茶铺的王大爷是个活历史,最爱凑着暖炉讲些周边村镇的旧事。那天傍晚,雾气刚漫上青石板路,他吧嗒着旱烟,忽然压低了声音,说起二十里外那个被槐树包围的村子。
“槐村啊,看着 (安静),底下可沉着重呢。”王大爷的方言里总混着几句早年跟洋人学的词,“村东头那口老井,民国时就废了,现在啊,井沿都让野蒿子爬满了,可邪乎得很。”
他说的那口井,名叫“锁怨井”。据老辈人讲,清末时井边曾吊死过一个被诬陷偷人的新妇,打那以后,井里就时常传出女人的哭声。到了民国,又有个淘井的汉子下去后再没上来,捞上来时浑身浮肿,眼睛瞪得像铜铃,打那之后,井就彻底废了,用石板封了口,周围还种了一圈槐树,说是能镇邪。
“可镇不住喽。”王大爷吐了个烟圈,烟雾在昏黄的灯泡下散成诡异的形状,“五年前,那石板不知让谁掀了,打那以后,槐村就没安生过。”
他讲的第一个事主,是村里的光棍李老三。李老三贪酒,某天夜里喝多了,抄近路回家时路过井边。据第二天早上发现他的人说,李老三趴在井沿上,半边身子都探进了井口,浑身冻得青紫,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。救上来后,人就傻了,嘴里只会念叨“冷……水里有女人……拉我……”没熬到开春,就在一个雪夜里冻死在了自家床上,被子掀在一边,身上全是指甲抓出来的血痕,像是被人从底下拖走的。
“那井啊,井口常年冒着凉气,大夏天靠近都得打寒颤。”王大爷的声音更低了,“有人说,看见过井里飘着个影子,穿蓝布褂子,头发湿哒哒地糊在脸上,就那么飘着,飘着……”
我当时只当是老人编的故事,直到半个月后,我在镇上的卫生院碰到了一个槐村来的病人。那是个年轻姑娘,叫小雅,脸色苍白得像纸,眼神空洞,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停地发抖。陪她来的婶子见我是外乡人,又像是读过书的,犹豫了半天,才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。
小雅不是第一个出事的。在李老三之后,又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去井边试过,有的回来后高烧不退,说梦见水鬼拖人;有的则变得沉默寡言,整天对着家里的水缸发呆。而小雅的事,更邪乎。
小雅家就在井附近,隔两条巷子。她出事前,先是失眠,说总能听见半夜有人在哭,呜呜咽咽的,像在耳边,又像在很远的井里。后来,她开始对着镜子发呆。“一开始就是照镜子,后来就不对了,”婶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她跟我说,镜子里的人不是她,那头发是湿的,眼睛往下耷拉着,对着她笑……”
我心里一寒,王大爷说的井魂鬼,特征里就有湿头发和哀怨的眼神。
“她不让我们动家里的镜子,说镜子里的‘她’会生气。有一天,她妈趁她睡着,把梳妆台上的镜子收起来了,结果她醒了就发疯,砸了家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,茶杯、锅盖,连窗户玻璃都想砸。”婶子抹着眼泪,“后来,她就开始看水缸里的水,一看就是半天。有一次,我去她家,看见她趴在水缸边上,手伸在水里,正跟水里的什么东西说话呢,那语气,温柔得吓人!”
“她说什么?”我忍不住问。
“她说‘别急,我这就来陪你’……”婶子的声音抖得厉害,“我吓得赶紧把她拉开,可她回头看我的眼神,那根本不是小雅啊!眼睛里全是水,雾蒙蒙的,跟个淹死鬼似的!”
小雅的情况越来越糟,直到出事那天。据她父母说,那天傍晚,小雅说想喝水,自己去了厨房。过了好久都没出来,她妈进去一看,差点吓晕过去——小雅整个人趴在水缸里,头浸在水里,一动不动。他们把人捞出来时,小雅已经没气了,可诡异的是,她的嘴角居然带着一丝微笑,脸上还挂着水珠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。
“医生说是什么溺水窒息,可水缸才多深啊?”婶子哭得喘不过气,“我们都知道,是井里的那个……把她勾走了……”
卫生院的走廊里光线昏暗,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潮气。我看着远处小雅空洞的眼神,忽然想起王大爷说的另一句话:“那井魂鬼啊,不光能拉人下水,还能从水里爬出来,爬到镜子里,爬到水缸里,只要有倒影的地方,就能看见她。她看着你,跟你说话,把那股子怨气往你心里钻,钻得你不想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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