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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不浪道:“我倒是有个办法,不过还需鲁兄再找些水来。”之前卓不浪在水桶边偶然发现,“乾坤易离”遇水不但可斩断根枝,还可致其焦萎难愈。可今夜他接连劈出二十余刀“乾坤易离”,现在已是汗透衣背、口干舌燥、虚乏过耗,若继续强行运通禀赋,恐会伤及内腑,且护送队伍的存水已空,一水难求,所以他最多还有一次机会。
鲁青未面露难色,眼下除了众人手中溅筒刀里的那一点点水,哪里还能找到水?且各人都惜水如命,连护卫马车里的穆赤都舍不得,谁会愿意拿自己保命的水押注卓不浪?卓不浪一拍鲁青未,留下句“鲁兄,靠你了”,人已冲了出去,引得根枝紧追其后。
卓不浪故意绕过段星原,根枝也随之扫过,段星原一招“排云倒海”,刀锋凝水聚流、突袭根枝,根枝急忙撤避。卓不浪突然回身,“柳微惊燕”身法错开根枝、直取枯荣,口中大喊“水”。段星原急忙跟上,“流云刀”划了个“川”字,“银河九天”瀑出一尺飞流,顺着银煋所指,劈向枯荣左肩。
枯荣右肩、后肩根枝分刺段星原和卓不浪,欲逼退二人。二人若拼死一搏,必会受伤、甚至重伤。段星原并不确信两人合斩可杀枯荣,不由得顿住身形,刀锋转劈刺向自己的右肩根枝。而卓不浪仍拼尽全力斩出最后一刀“雷神之怒”,但若没有水,这一刀也是徒劳。段星原的刀瀑飞流没能合斩,鲁青未的水能及时找到吗?他没有把握,所以他只能赌,他相信有些事总会让人铤而走险……
千钧一发之际,鲁青未大声喊出:“投水者,如斩敌首。”运气折断刀柄,抽出水袋掷向银煋的方向,一袋……二袋、三袋,银煋劈开水袋,“雷神之怒”如蛟龙入海,辟开枯与荣的界线。几乎同时,后肩根枝从卓不浪腰间擦过,根枝原本可以刺穿其腰侧,但它却避开了汗湿欲滴的衣衫。
枯荣一阵戾吼,皮肉与根枝之间被劈开半尺,根枝焦萎,无法自愈,右肩和后肩根枝也无力地垂落。段星原见机,忙又跟上,“银河九天”从皮肉与根枝的断口劈下,再劈开半尺。
众人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扑来,挥刀狠劈枯荣,都抢着在枯荣身上留下自己的刀口,嘴里大多还念念有词,有的高喊报仇、有的大呼泄愤、有的沉声咒骂……叱咤一时的枯荣,最后落得个乱刀分尸的下场。
卓不浪转过身,见三人站在一旁没有动手,脚下都是折断了刀柄的溅筒刀。鲁青未朝他微微一笑,颇有一将功成之气度;“浑天孤剑”贾悬桥略点点头以示互勉;孟衍周朝他叉手致礼,似谢似别。卓不浪收刀入鞘,朝三人一点头,拄着手杖往自己的马车行去,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:“马车上还有个歹人。”
众人顿时停下手,齐望向卓不浪。马车上的歹人自然是说跟着卓不浪的“磔”,但卓不浪刚刚首斩枯荣,解了众人之困,威望一时无两,也就没人质疑此事,大家心照不宣,可偏偏这时冒出个后生,将这事说了出来。
后生名叫贺子州,乃是铁旗门下年轻一代的佼佼者,人称“云破天”,年少成名,颇有些傲气,刚才听到旁人小声议论“磔”,心念一动说了出来,引来不少人打量。
其实,枯荣已死,中路旅立下大功,哪还有人会在意一个女子,贺子州不过是想在卓不浪身上借点光。卓不浪疲惫地道:“她杀了绯云阁的堂主,现在是我的门客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贺子州以为卓不浪心虚,心中暗喜,正欲追问,却被鲁青未喝止:“杀绯云阁逆贼者皆是义士,无需多疑。大家还是先商议商议死者的身后事。”
贺子州顿觉脸上有些挂不住,他偷偷瞟了眼方才小声议论“磔”的两人,两人却像是从未说过此事,他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太过鲁莽,只是自讨无趣。卓不浪此刻离开即是将战功让给了活下来的人,尤其是鲁青未,正是他在关键时刻带头投水,立下头功。鲁青未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让人沾污卓不浪的侠名,否则难免落下个鸟尽弓藏的口实。不过,他倒不介意有人说破此事,因为卓不浪让功的大义和他为卓不浪仗义执言的公义,大家都看在眼里,日后江湖自有评说,他也算还了卓不浪一个人情。
谷灵驾着马车,忍不住又望向孟衍周的方向,师兄平安无事,她可以放心离开了,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。“磔”坐在谷灵身旁,背靠车舆望着衫裙发呆,她一直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其他女孩儿一样穿上俏丽的衣裳,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夜晚。
卓不浪坐在车厢里,守着千方的尸首,心里一片凄茫,不禁又想起母亲说过的话,“欲戴其冠、必承其重”,江湖路危机四伏,处处荆棘陷阱,踏错一步便可能会有倾覆之祸,须量心量力而为,心承多重,路行多远。他开始懂得这些话的分量,但他还想要走下去,即便负重前行、即便伤痕累累,也要继续走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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