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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变阵、突前……”“变阵、突前……”号令从前向后、从中间向两侧传开,“一字”阵型中间凸起、两头内收,变作“箭头”状。三火弓手也各自变换方向继续还击。
卓不浪见右侧几个黑衣劲装的身影,两两散开,一人执木排在前、一人执弓弩在后,射一箭前行几步,悄然绕到营地四周。“小心身后!”卓不浪出声提醒,几十个黑衣人从阵后杀到,拼杀声、惨叫声、飞箭破空声不绝于耳,阵型已是难以为继。
黑衣人从四周不断杀入,左胸处都插绣着一朵白花,格外惹眼。卓不浪没有出手,他记下对方飞箭射出的位置,展开身法,如疾风刮过人群,人已掠至三丈开外,银煋出鞘,扬起一道血光,弓手的长弓断作两截,脖颈处鲜血喷涌。卓不浪身法一变,折向下一个弓手……十个弹指间,掠过七丈地,七个黑衣人、七张断弓,永远留在了大非川。
破空声止,各派兵士与黑衣人杀作一团,千方也在其中,手持横刀,挂在胸前的小木块不停跳动,每对阵一人总会先叫声“磔”。卓不浪则护着己方的弓手撤到一旁,对付枯荣还需要弓手娴熟的弓箭,而黑衣人最好还是留给“罚恶”的江湖人。
拼杀愈发惨烈,刀剑交击声、喊叫声令人深陷杀戮,眼里耳里只有死生、再无其他。但卓不浪却出奇的冷静,眼神扫过黑衣人手中的兵刃,凝神细听周遭可疑的动静。不远处传来阵阵车轮声和奇怪的脚步声,卓不浪转过头极目北望,隐约可见一辆驷马怪车正急驶而来。车舆普普通通,拉车的马却出奇的矮小,而且像是直立奔跑……
马车已至十丈外,卓不浪看得真切,拉车的哪里是马,竟然是人,四个精瘦的少年,赤裸上身,像是着魔般不知疲倦地向前冲。卓不浪手杖一指马车,道:“妖道!”
火长一听“妖道”,立即下令道:“弓弩手,上冰箭……马车,十丈,放!”每个弓手背上除了胡禄,还有个木箭箙,箭箙里铺满草席,草席裹着二十支冰箭。一轮齐射,七八支冰箭从车帘射入车厢,车厢里“砰”地撞出一根粗藤,切断了缰绳。车衡落地,车辀猛然受阻,以致车舆侧斜,车轮在地上横擦,然后歪倒,车舆也随之倾倒。车厢里一人腾空跃起,双腿突然暴长一丈,俯睨而立……卓不浪立即想起张矩所言“半人半树,半身根枝更甚四肢,于足行走自如,于手百般兵刃,此为枯荣!”
但卓不浪此刻还顾不上枯荣,因为脱缰的少年继续疯跑,四处撞破水桶,其中一人已朝着弓手飞快地跑了过来,步速快过常年操练的兵卫。卓不浪纵身越过弓手,迎着少年劈头一刀。少年不躲不挡,头上硬顶一刀,竟毫发无伤,张大口扑向卓不浪。卓不浪身形撤转,避过少年的扑咬,一刀“雷尊耀世”砍中其后颈。少年后颈被割开一道口子,皮肉焦黑翻卷,冒起黑烟,但少年毫不知疼,张大嘴露出四颗尖利的獠牙,再次扑向卓不浪。卓不浪大喊“快躲开”,身形移转,第二刀“雷尊耀世”再次砍在其后颈伤口处。
火长急命弓手后撤,却见两个弓手一脸惊骇、动弹不得。火长顺着二人眼神望去,只见另一光头少年正扑在一人身上撕咬,如虎狼一般生食其肉。火长大惊,只觉双腿有些发软,急忙用力拍打二人,眼神战兢兢地望向卓不浪。与卓不浪缠斗的少年居然也转头看向了他,那张脸哪里是少年的脸,脸上满是疮茧皴裂,眼神如死人般空洞洞、死沉沉……
少年突然一跃两丈远,将火长和两个弓手扑倒在地,一口咬住弓手脖颈,生生咬下一大块血肉,不住吞嚼。弓手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,喉咙已被咬破,全身抽搐。火长清楚地看见少年嘴里两排锯齿般的尖牙,拼命拔出压在弓手身下的右手,手足并用、后背贴地,一点点往后挪,心跳到了嗓子眼。幸好一股气力将他从地上拽起。
“快走!”卓不浪又拖起另一个弓手,催促二人赶快离开。手中银煋电闪,又一刀斩向地上的少年,刀刃切入后颈骨肉,但少年依旧毫不知觉,十指如钩、力大如虎,撕破弓手的肚腹,继续啃食。
接连四刀“雷尊耀世”曾将狮人倪延劈成重伤,但今天却奈何不了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少年,卓不浪心里生出犹疑,抬眼望向人群,却见枯荣左臂形如陌刀,时长时短、左劈右砍,脚下不时冒出枝刺、偷袭突刺,原本占尽上风的兵士因死伤剧增,已渐渐退至阵中央的马车四周。
卓不浪仍在焦急地寻觅,终于看到谷灵,同时也看到满嘴血污的少年站起身,朝自己扑来。谷灵也看见了卓不浪,抽身急掠而来,大喊道:“他是行尸,须斩其首级,或破其气种,但……”话没说完,卓不浪已迅雷般闪身劈出第五刀。谷灵的声音令他一扫心中的犹疑,“雷尊耀世”带着力斩狮人时的决绝,第五次砍中少年后颈。刀锋过后,少年无休无止的追咬终于停下,仿佛渴望死亡的人儿终于得到解脱,卸下头颅,轻松地躺下。
谷灵转过头,不愿看到这一幕,哪怕明知身首异处的本就是尸,而不是人。卓不浪上前两步为她挡住,笑道:“妖魔降否,还看卓谷联手……”可谷灵若有所思,根本没听见卓不浪的话,一把抓住他的手,道:“快!跟我来!”拉着卓不浪急往马车西面奔去。
卓不浪任谷灵拉着他的手,心里不禁想起了“三哑子和珠娘”,嘴角刚露出些笑意,却又马上僵住,因为他看见了真正的“三哑子”孟衍周,正与光头少年缠斗。原来谷灵心急如焚找他,只是为了帮大师兄,卓不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。
“行尸原本与刚死之人无异,但这四具行尸刀枪不入,你快斩……”谷灵正说着,却见孟衍周手中银枪如游龙般刺出,枪头带起点点梨花,光头少年胸口连中三枪,顿时如烂泥般瘫倒在地。
“师兄已找到破解之法?师兄已找到破解之法!”谷灵喜不自禁,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和卓不浪紧紧扣在一起,刚想撒手,谁知卓不浪已先放开了手,身形急驰如风,两个弹指已掠至马车北面,手中银煋如飞燕振翅,劈向一黑衣人。
原来,卓不浪见孟衍周降伏了行尸,把头一转,无意间望见了千方。千方正被黑衣人和行尸围攻,危在旦夕。卓不浪想也没想,当即赶去援手,疾行中一刀“晴空飞燕”,将一黑衣人逼退三步,正好背对着鲁青未。
鲁青未见机,反手一刀“愚公移山”,切中黑衣人厥俞穴。“望岳刀法”素以气劲见长,刀气直透心肺,黑衣人吃不住劲,踉跄数步勉强站住,不停地呛咳,听他的咳声,本就受了内伤,如今伤上加伤、心肺俱损,已是无药可救。
千方和另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,千方的神情竟有些悲伤,方才若不是卓不浪出手太快,他甚至想要拦下卓不浪的刀。卓不浪看着千方的眼神,再看看黑衣人中刀处,虽衣衫破开,但却没有一滴血,顿时明白,此人是“侧”的师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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