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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幸之余,又有些心虚,“那你们表姑娘是如何病的,有没有个说法?”
“不晓得,这是心病,谁知道?八成是叫从前服侍你那个软玉气的呗!噢,换你你不气?”
箫娘连番点头,心里松了根弦,很是出了口恶气,“也是,不理她,横竖不干咱们的事。”
二人再叙片刻,忽然听见“噼里啪啦”好一阵响,锣鼓笙月紧随而来,佳节的喧嚣刹那把岑寂的黄昏炸开。
晴芳忙起身相辞,“哎唷我们家开席了,我得赶着回去伺候,你和泠官人团圆吧,咱们明日再说话。”
黄昏月朦瞳,清凉满檐,左右两家皆设豪宴夜饮,这时候就听见苏笛婉转,起了戏,一听就晓得是苏杭的班子,丝竹檀板,磨着门前潺湲的溪流。
摆了饭在石桌上,箫娘筛了壶舍不得吃的葡萄酒,坐在院中望着月亮等席泠。远近相接的锣鼓丝竹朝她迢递袭来,一层一层地,像红尘的热浪,拍打她伶俜的骨头。
可今夜,她并不觉得寂寞,她有了炽热而绵绵的等待,使她像二月的柳丝,只等那一场不远万里奔来的和煦春风,将她吹绿,吹浓。
那一阵风还徘徊在郑班头家小院里门口,与郑班头作别。郑班头款留不住要送,席泠却接了灯笼婉拒,“进去吧,阖家团圆,不好叫嫂夫人久等。”
郑班头只好送他几步作别,“老爷慢去,夜里起露,仔细路上打滑。”
席泠点头笑应,打那逼仄的巷子出来,街市上已寥寥人迹。各人都赶着归家赏月团圆,铺子门脸都递嬗上起板,只有那大户门前伶仃几盏绢灯摇曳。
他也恐箫娘在家久等,举着灯一路狂奔,半道上晚风就将灯笼吹灭了,天色也从暗沉沉的蓝即将坠入黑。
明月顺理成章取代了他手上的灯,照着他在参差错落的青砖绿瓦间驰骋,墨绿的道袍就成了在星河中燃起的一缕深得发蓝的火焰,浩浩荡荡地,燃向天边。
闯过拥挤的秦淮河,业已大汗淋漓,赶上今日热闹,行院姑娘们都出来放灯,染得他一身浑浊的脂粉香。
甫进院,心都还没跳停,箫娘就走上去接灯。叫风把那些香味往她鼻翼里吹,就有些不高兴地乜他一眼,“你打哪里回来?”
“郑班头家,不是说了下晌往他家送节礼?”席泠浑然不觉,走到井前打水洗脸。
箫娘捧着帕子在边上,一眼接一眼地剜他挂满水珠的侧颜,一滴一滴从他鼻尖往下坠,像夜露,在月色中洇着甜蜜又心酸的梦。
她真是想叫他发现她的不高兴,又不想。语气也十分复杂地,用不耐烦掩盖着那一丝气恼,“就在他家?两个人大男人,就没想着往别的地方去坐坐?”
眼前席泠才算听出些酸意,直起腰接她手上的面巾,把脸蘸一蘸,散落了三两丝发,被黏在他的额角,湿漉漉地睨着她,“按你说,该往哪里去坐坐呢?”
箫娘朝墙外一坡嘴,“大节下,秦淮河正热闹呢,姑娘们花蝴蝶似的在河边扑腾,多少男人扎着脑袋往那头钻,你就没赶着去瞧新鲜?”
席泠轻描淡写的声音暗含几分看破却不说破的狡猾,“原是想去的,可他夫人在家张罗了席面,也就不好出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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