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枕畔斜看,窗外月冷,芭蕉浓阴在银红的茜纱摇曳,时过境迁的风没法把景致固定。
仇九晋将箫娘搂在怀里,他的声音还有些喘息未平,黏在唇间,“你再有个孩儿就好了,我总在想,从前咱们的孩儿是什么模样。我听下人说,是个男胎?”
“男胎?”箫娘抬起眉眼,额心聚疑,“谁瞧出来的?我瞧着就是一团血糊糊的东西。”
闻言,仇九晋垂了目光,她神色淡淡,真像说起个“东西”。
他轻攒眉头,“你没瞧过么?我那回从我母亲口里听见原委,把当时堕胎的下人叫来问话,她们讲,孩儿业已成形,是个男胎。”
箫娘回想片刻,满不在乎地扯了下唇角,“我当时肚子痛得要死,流了好些血,哪里有功夫瞧别的?只隐约瞧见她们拿出去,血糊糊的一团。”
她再回想,记得腹坠的痛,刺骨锥心,以为要死了,又没死,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从此后别的就都不大在意了。
仇九晋却很在意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,好像她天生缺乏一个女人的母性。
他将她更搂紧几寸,可仍然觉得,从前那个纯真得纤尘不染的她在从他的臂膀间流失。
细如微尘的变化和与日和煦的春光一起递进,听松园的日子宽裕得像时光,仇九晋多数忙着衙门与婚姻大事,两三日得空来歇一晚。他不来,箫娘捞钱更便宜了,指使管家买这买那,买回来偷偷又往外典。
也更有闲暇,得空将手上的活计做了,今日往陶家、明日元家,东家走西家窜。
这日是将柏五儿要的几个四季花色的香袋子送去,柏五儿收了,使丫头拿了二钱银子与她,打趣说:“我听见说你投奔了门富裕亲戚,还没贺你呢。你如今也体面起来,我这些,你恐怕瞧不上。瞧得上好歹就收了,往后还是照常来往。”
谁也不清楚箫娘到底投奔了户什么亲戚,只看她身上穿戴得好了,就当是寻常买卖人家,仍旧瞧她不上。
箫娘可不会轻视钱,管它多少,先接了来,连福两个身,“谢姑娘想着。嗨,就是飞到天上去,也是地里出的野鸡,哪能忘了根本?姑娘有活只管分派,我无不尽心的!”
柏五儿看她也是千年的野鸡难成凤凰,倒有两分赏识她的自知之明。复使丫头取了幅字、一匹素绢来,“我母亲夏天的寿辰,我抄了本经,你虽不识字,照着绣就跟绣花样子似的、绣在这绢子上,给她老人家做套寝衣穿。余下的料子,你自家留着裁件贴身的肚兜也罢,做手帕汗巾也好,随你去。”
箫娘接了那字一瞧,倒不难,忙应承,“姑娘等着吧,我做好了送来。”
未几箫娘随丫头辞出去,满园子转眼睛,偏寻不见他家三娘四娘的影子。正苦于没个缝隙钻营,可巧在角门上撞见徐姑子。
那徐姑子这日是将菩萨座前镇了九九八十一日的经文送来给太太。得了两匹料子,抱在怀内,要往上元县去,正愁没个车轿,迎面瞧见箫娘,欢欢喜喜地招呼,“阿弥陀佛,好歹撞见你,你这日叫了车马来没有?”
箫娘套了听松园的马车出来,忙应,“你是几世的修行,有善报,缺什么有什么。喏,我的车马在那里,我送你去,正好我也回。”
一姑一俗相搀着上舆,车内款叙片刻,徐姑子瞧见她接的活计打趣,“你有了好去处,还这样各家走跳做什么呢?真是累死的骡子,一刻歇不得。”
“哎唷,你听人打胡乱说!我不过是寻着门远亲,在他家混吃混喝,未必还有闲钱帮贴我?我不绸缪,哪日叫人赶出来,我哪里混饭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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