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文学

第三十八章 赴宴 － 1（第1页）

颜华瞪着白皑皑，双手握成拳头，气鼓鼓地说：“夫人命我在这里守着嫂嫂和继儿，我哪儿也不去。”

白皑皑看了颜华一眼，转而看向孙嘉卉淡淡一笑，那笑容就仿若万里雪野上的日光，虽并不热烈，却有一种能徐徐照入人心的的温暖：“国公夫人命颜公子护着世子夫人和小公子来凉州，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，凉州的鸠摩罗什寺是国公夫人能想到的最不易被外人想到、最安全的地方。国公夫人用心良苦，凉州远离大魏京城，世子夫人深居简出，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。只是夫人，您想过以后吗？”

“以后？”孙嘉卉疑惑地问。

“在这寺院之中，远离朝堂是非，远离尘世喧嚣。青瓦石雕，暮鼓晨钟。久居于此，的确可以让人的心神在荒寂中求得一份安宁。然而夫人是打算让小公子永远藏身在这寺庙之中吗？”白皑皑略顿了顿，见孙嘉卉的眸中流露出犹豫之色，接着说道：“父母之爱子，则为之计深远。皑皑不信夫人只求能保小公子安全便以为足矣。”

孙嘉卉微侧了侧身，望向帘帐后面摇篮的方向，道：“致宁来不及看到继儿出生就……”只说了这半句话，泪水便汹涌而出。她用手帕拭去泪珠，无奈越拭越多。几次想要开口，却被一阵接着一阵袭来的哀恸压制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白皑皑不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孙嘉卉，看着她从无声地落泪，到轻轻啜泣，最后放声痛哭。

哭声惊醒了帘后的婴儿，也呀呀啊啊地哭了起来。婴儿的哭声更戳得孙嘉卉肝胆俱碎。她起身去里屋抱起孩子，母子两个的哭声，一声声似要将窗外的夜色都敲碎。

颜华不忍，几次想要劝解，都被白皑皑警告的眼神制止住。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些忌惮这个看起来如同弱柳扶风的女子。

孙嘉卉哭了许久，似是将胸中积攒了经年的情绪全部发泄光了，方才渐渐地平静下来，又重新将怀中的孩子哄睡。白皑皑仍然不着急，只耐心地等待着。孙嘉卉终于平复了情绪，把孩子轻轻放回摇篮里，回到外屋坐下，低垂着头无力地说道：“致宁没有向我说过他对他的孩儿有什么样的期待，但我记得他很喜欢前朝曹子建的一句诗：‘丈夫志四海，万里犹比邻。’我想他即使不要求他的孩儿建功立业，至少也希望他能不负韶华。”她缓缓地抬起头来，透过眸中的盈盈泪光，望向白皑皑。“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。在这边境佛寺中，虽可保我母子平安，却也束缚住了继儿的手脚，断送了他的前程。怪我这些日子沉溺于家宅覆亡亲人尽逝的悲伤之中，竟未曾为继儿的将来考虑，实在是惭愧。若非姑娘提醒，我险些耽误了继儿的一生。”说着，竟起身向白皑皑敛衽行礼。

颜华却还没有完全接受白皑皑的提议。他不甚友善地瞪着白皑皑说：“我不回平城。我将嫂嫂和继儿安全送去于阗后去找致远。”

白皑皑仿佛没有看到颜华目光中的抵触，脸上仍带着冬日暖阳一般的笑容，语气也甚是温柔平静：“颜公子要去哪里找万二公子？”

颜华的呼吸声不由地加重了，鼻翼随着呼吸翕动着，双目也渐渐变得赤红。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：“听说他丢在沙漠里了。我去沙漠找他。”

白皑皑脸上笑容未减，话语中的温度却渐渐消失：“万二公子失踪的那片沙漠，东西长一千二百里，南北宽七百里。从失踪到现在已有半年，期间沙暴、流沙无数。国主自得到消息之日便派出一支四十人的搜救队前往搜寻，直至今日都未曾停歇过一日。这四十人以在西域诸国间贩卖货物为生，每年都要穿过那片沙漠三四次，但仍有七人在此番搜寻中不慎被流沙吞噬。即便如此，至今也不曾寻得半丝踪迹。颜公子觉得自己比那四十人如何？只怕公子进了沙漠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