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文学

第4章（第2页）

六十年代初，祖国多地发生饥荒，数以千计无人抚养的孤儿乘上北上的火车，被牧区民众收养。

让陆必行知道这事的起因，小到陆必行已经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感受了。当时陆必行还听得懂蒙语，当时邻居家有个故事里大家都很烦的大人，三天两头打趣陆必行，从他身体不好是小蔫羔子，到独眼鹰当时还不被人们这么称呼的青年怕是养不活他。

独眼鹰当时的脾气还算不错，对那人的态度也仅限于破口大骂并赶他出门去。直到有一天，那人对独眼鹰嚼了句舌根子，具体说的什么陆必行都没印象，只模糊记得大意是：你要不养个亲生的孩子吧，这个别长大了不跟你亲。那天独眼鹰发了很大的脾气，一边殴打碎嘴子一边大吼从此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！

陆必行果然没再见过任何一个碎嘴子进家。

直到那年文革的大风卷到草原上。

那年结束的很早，那年毡帘前的青草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平，羔羊还没吃上第一口奶就被抱走，在那个明朗的上午，独眼鹰披上最旧的一件袍子，跟着人群离开了家。离家前陆必行笨拙地安慰道：“你之前的‘朋友’说我是国家的孩子，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
独眼鹰深深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你是我的孩子，不管发生什么，你都记得要等我回来。”

这一走就是八年。

八年实在太久，久到陆必行在邻里的照顾下长大，跟着京城下乡的知青重建了一套知识系统，久到儿时粗通的语言早已忘却。独眼鹰离家时陆必行还不认字，最开始独眼鹰写的信是回鹘字，由邻居念给他听。直到陆必行用知青们教他的字给独眼鹰写了一封全汉带拼音的信。

独眼鹰很久没有回信。陆必行在那个月里格外忐忑，生怕他忘记了语言，就只能迎接流浪。直到他收到一封同样写的歪歪扭扭的汉文信。

那只是封纯粹问候的信。

没有人能说清独眼鹰到底遇见了什么，八年后的陆必行只看见那个套着旧杉的老人拄着拐杖往家走。他近乎形销骨立，昂头也直不起背，只好直愣愣地戳在那里，像块顽固不化的石头。

手忙脚乱的陆必行什么都没问，揩了把泪，把阔别已久的家人领回了家。

「七」

以上插曲比起影响，不如说是很大程度上增进了林静恒和陆必行之间的情谊。他们依然偶尔在教室见面，间带各自的学生。越来越频繁地约彼此到工作室去，偶尔唠写闲话，或者什么都不说，静默着做各自的工作。

那天正好林静恒在陆必行的画室串门，独眼鹰领着两个学生塞给陆必行，然后兢兢业业站在旁边当翻译。本以为一帮人半汉不蒙的话局林静恒绝对进不来。林静恒试探性地开口用俄语问了一声，有个小孩惊喜地搭上话，结果也很快跟这帮孩子也熟络起来。

独眼鹰吹胡子瞪眼。

那天学生都出去写生了，独眼鹰抽空抓住林静恒。